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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搭理作协、同行、评论家,这个女作家被称为“被遗忘的天才

2019-12-30 16:59:33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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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|王彦入 编辑丨陶若谷

晚餐陆续端上桌。残雪觉得少了点什么,取来手机,摆在手边。她听说,如若获奖,作家会提前半小时接到来自瑞典的电话。她得保证手机留在视野范围内。

六点半一过,手机还没动静,她知道没戏了。“吃饭吃饭”,她对饭桌另一头的丈夫鲁庸说,语气平静。她快67岁了,吃得简单,少许馒头,一点点面条。

她依然好奇谁会得奖,打开电脑,调到直播视频,边吃边等。北京时间10月10日19时,瑞典文学院常务秘书马茨·马尔姆宣布,2018年、2019年诺贝尔文学奖分别授予奥尔加·托卡尔丘克(Olga Tokarczuk)和彼得·汉德克(Peter Handke)。

手机屏幕亮了。

号码归属地不是瑞典,是昆明,作家陈鹏打来的。半个月前,赔率榜新闻一出,陈鹏第一时间给她发了封邮件,“等你的好消息,希望你可以拿奖”,他们相识多年,他欣赏残雪,预估她有百分之七八十的获奖机会,还特意买了瓶红酒,准备开奖之夜庆祝。

红酒没开成。“我下午就跟我爱人说,我打不过那个托卡尔丘克。这个结果我早就料到了。他们不会那么快就给我(诺奖)的。” 她在电话那头笑得很开心,听不出半点失落,“我国内的书,全卖光了,国内的影响力,一下子也出来了。”

这是意外惊喜,是她三十多年文学生涯的一次转机。

三十多年前,她初入文坛就创造了自己的乌托邦。文风怪诞而深晦,行事特立独行,对文坛有一套严厉到近乎刻薄的审视标准,因此长时间被屏蔽在主流之外。纯文学日渐没落,她却从未搁下手中的笔,一头扎进潜意识这个人性的深层海洋,发动她的创造力,作品被译成日文、法文、德文、意大利文……但鲜少被关注,直至此次诺奖赔率风波,她终于站回舞台中央,告诉大家,残雪一直在,只是世人不去注意罢了。

这是搜狐新闻年终策划《2019无名之辈》的第5篇

原标题:《残雪的一次“入世”》

残雪。受访者供图

“哎哟,我乐得不得了”

残雪自己留意到那条消息。她有浏览英文网站的习惯,9月28日下午,一家英国网站刊登了赔率榜新闻,她点了进去。随后,她给湖南文艺出版社的编辑陈小真发去一则电邮:“小真,我又进入博彩公司赔率榜了,排第三,2011年进过一次,虽然我认为没希望,但这是很好的宣传。”

那是周末,陈小真没能第一时间查收邮件。直到周一上午,他坐在五楼的办公室,从社领导的朋友圈看到了此事。他立刻转发。

此时,消息还在小圈子打转,直至一周后的10月6日,残雪家乡的自媒体发了一篇文章《衡阳女作家残雪,获诺贝尔文学奖提名!》,尽管“诺奖提名”说法不规范,但消息就此传开,先是中文作家圈,然后是朋友圈,残雪的名字突然席卷全网。

陈小真很快接到市场部电话,“小真,残雪的书,是不是再快点能出啊······” 购书平台上,她的作品被抢购一空,出版社不得不紧急加印,开启预售模式。做她编辑近十年,陈小真从未见过这种景象。过去,每本书的销量保持在四五千上下,这次,所有书加起来,销量有四五十万,比过去三十年总和还多。

残雪也觉察到变化。

那几日,涌入的电话增多。网上,先是当当、淘宝,然后是京东,残雪在售书籍陆续显示“售罄”,“我就高兴死了”,残雪毫不掩饰对销量的重视,“我就是为读者写的嘛,为自己写,写个日记就可以啦。共鸣的人越多,你就越开心啊。”

鲁庸也手机不离手,看到有趣的评论——“啊呀,就凭残雪这一口塑普,我也要粉她”,掉过头就跟残雪分享。“哎哟,我乐得不得了”,残雪回忆,好几天,在西双版纳的家里,她与丈夫“偷偷的乐咧”。

等待读者,她已经“等了三十多年”。有读者推崇她为“被遗忘的天才”,惊诧于她一手构建的文学乌托邦,残雪感受到迟到的善意,“这真是很温暖的感觉咯,写了这么多年,终于被读者注意到了,而且是正面的(评价)。” 她笑起来,像一位被幸运光顾的孩童。

她不吝分享惊喜,毕竟上一回,得到如此关注已是三十年前。

八十年代初,残雪在一个日记本上,写下《黄泥街》。她带着日记本,去到武汉大学,正在念研究生的哥哥邓晓芒看完书稿,“大吃一惊”。他托朋友鉴赏,朋友只读过俄罗斯文学,“看不懂”,便找到当时已在国内得过奖的作家何立伟。

何立伟至今记得那个“破日记本”,黑色硬壳,四个角是红色的,翻开来,没有行距,残雪的字“蚂蚁大”,歪歪扭扭地布满纸页。

当晚,何立伟坐在书桌前阅读,突然想起白天接过的日记本,拿来一翻,“一口气就读完了”,第二天就找到残雪住处。

残雪当时还是个体户,做裁缝。听到敲门声,从缝纫机前站起来,外出相迎。那是他们第一次碰面,残雪戴副眼镜,瘦瘦的,文弱,一脸书生气。何立伟顾不得初识,上来就夸,“你小说写得好,非常现代。”

1985年,在何立伟的推荐下,残雪第一个短篇《污水上的肥皂泡》在《新创作》发表。不久,第二篇在《人民文学》发表。何立伟到处推荐她,碰到其他作家就说,“长沙出了这么样的一个人咧”。

接下来的两年,《文学月报》《青年文学》《中国》等刊物陆续发表残雪的小说。她的一系列作品闯入中国读者视野。包括《文学评论》《上海评论》在内的十余家期刊刊载了有关她的评论文章,尤其中篇《苍老的浮云》,被称为“时代意识的反映”。

她成了当时绕不过的一种文学现象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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